晚潮｜一棵西红柿的N种可能

□潘江涛

一棵西红柿拿在手里，欧洲人将它当作狂欢节的道具，蜂拥抢夺，你投我掷，直打得满天红雨，“血”流成河。

中国是文明古国，这节那节数不胜数，却唯独没有西红柿节，更不会因为一时狂欢而“糟蹋”西红柿。

一

北山是金华的福地。退休职工胡勇平不知何时在山顶租赁了一爿山地，晴耕雨读，惬意地过上“农耕”生活。

今年夏天，干旱少雨，连续出现一个多月的四十度高温，酷暑难耐，高山蔬菜却凭借海拔优势，出落得鲜嫩水灵。每每下得山来，勇平就会拐个弯，顺便送我一些当日出产。其中，就有西红柿。

青菜、黄瓜、茄子之类即便冷藏保鲜，亦不耐贮，最好即时烹食。而西红柿则不然，只要将其放置阴凉处，熟一个吃一个，十天半月也不会干瘪难吃。

北山西红柿个头硕大，每只至少有三两，外观红艳发亮，煞是养眼。拣几个洗洗，盛在白色透明的玻璃盘里，犹如清供一般，赏心悦目。看够了，将其切成瓣，撒一把沙糖，贴上保鲜膜，塞进冰箱冰镇两个小时。

时值盛夏，来盘酸酸甜甜的糖拌西红柿消暑，最是惬意。可惜，我错了，如今的西红柿即便产自北山，也是汁少味淡，并不适宜糖拌。

细来想去，有多长时间吃不到糖拌西红柿了，是20年还是30年？想不起来了。反正，少年时代，西红柿个头虽然没有现在的大，外观也没现在的鲜亮，但汁水多，有沙沙甜甜的口感，特别适合糖拌，唯一的缺点就是存放时间短些。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改良后的西红柿多由大棚催熟，表皮坚硬，内里无汁，食之无味，是市场经济氛围中，效率与质量博弈结下的果实，被人诟病亦在所难免。所幸，近年来植物栽培更多地返璞归真，更多的植物有了“有机”的意味，而食品加工技术更是日新月异，不可同日而语。

多年前，曾在贵州苗赛吃过一锅红艳艳的酸汤鱼。鱼是新鲜的乌江鱼，而那酸味，我以为来自食醋。问了问店主，才知是从番茄中提取的精华。

番茄是西红柿的别名。超市中售卖的番茄酱，也是由新鲜成熟的西红柿去皮去籽磨制而成，通常用作调味。

女为悦己者容。有些美女别出心裁，居然把西红柿捣烂，往汁里面加点白糖，涂到脸上当面膜。猛然看去，犹如“吸血鬼”一般吓人。

出于好奇，人们难免会问：效果如何？某美颜师直言，西红柿确实能平衡皮肤的PH值，只要有耐心，能坚持，奇迹自会出现。倘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不如不涂。因为时间耗不起。

影片《唐山大地震》《芳华》是著名导演冯小刚的杰作，他亦坦承自己有西红柿情结。所不同的是，冯导不是把西红柿酱汁涂抹在脸上，而是用镜头抓取，让一只只新鲜饱满的西红柿在演员的唇齿间被啃咬……哎唷，那一个个特写画面在放映机的放大下，格外抓人眼球——原来，西红柿也是一种最适宜传递感情的水果。

还记得钟楚曦饰演的穗子吗？她在文工团大院里出黑板报，喜欢她的战友，递给了她一个饭盒，里头装着两个西红柿，穗子一只手端着饭盒，另一只手拿出一个西红柿，大大地咬了一口，并用小手指勾掉嘴角的汁液……这个画面虽说不长，却唯美至极——美好的青春与懵懂的爱情，似乎都浓缩到那个西红柿里了。

西红柿被誉为“爱情苹果”，“有纯真，有天然，有母亲年轻时的样子，有少年时的夏天，有情窦初开的悸动，有朴素的年代……”冯导的这个说法，真的能代表过去几代人对西红柿的印象与观点——酸酸甜甜的记忆，那么悠长与美妙。

二

美肤也好，道具也罢，毕竟只是西红柿的特例。而在平头百姓的眼里，它仅仅是一种普通蔬菜，最好烹而食之。譬如，西红柿炖牛腩。

西红柿炖牛腩，宜用砂锅。揭去锅盖，汤汁浓厚，像是一片红色的海，上面撒着翠绿的香菜末儿，切成丁的牛腩潜伏汤中，等待着舀进小碗中。三口之家，一人一小碗，用小勺搅一搅，待汤稍凉，浅浅地喝上一口，忍不住“哇”的一声——西红柿酸甜，牛腩香醇，再加上香菜调味，三者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会让饥肠辘辘的我们胃口大开，舒爽比无。

西红柿不贵，牛腩却不便宜，工薪阶层其实只能偶尔为之。倒是西红柿菌菇汤，可以常煮。

西红柿去皮，整只丢进水里，再加各种各样的菌菇。注意，西红柿要多放几个，煮的时间要长，最后那个汤只需撒上一点点盐，什么都无须再加。此汤，是夏日消暑、冬季进补之佳品。

“最美还是家常菜，最爱还是粗布衣。”要说家常，当然离不了西红柿炒蛋，即便你不谙厨艺，又比较喜欢偷懒，尤其喜欢做，因为它简便。

西红柿与鸡蛋，是食材中的黄金搭档，虽说彼此成就，却需要用心用情。

蛋要先炒，还不能炒得太老，盛出备用。西红柿顶部划个“十”字，稍稍滚水，捞出轻轻一撕，皮就掉了。待锅里的油一热，就可把切成片的西红柿放进去，加适量精盐，翻炒出浓浓的汁液，然后把鸡蛋也倒进去，快速拌炒。其间，我喜欢洒一点点清水，煮一煮。

早餐爱吃面条或者汤粉干，我们常常用西红柿炒蛋做浇头。若能配点微辣的黄豆酱，则风味更佳。

“西红柿炒蛋，我是百吃不厌。”文友傅兄也是一枚吃货，常常与我交流日常琐碎，餐厨心得。他说：“鸡蛋的鲜味和西红柿的淡淡酸甜味加在一块，双剑合璧，味道已经不是单纯的1+1了。一个男人，就要娶个像西红柿炒蛋一样的女人——红的红、黄的黄，红配黄，喜洋洋。喜庆的老婆，总是好的。你愿意讨个林妹妹一样的老婆成天哭丧个脸对着你吗？当然，如果这个老婆喜欢描点眉呀画点口红的，那就更好了。比如，西红柿炒蛋里加点翠绿的葱花，红、黄、绿三色点缀其间，作为一种菜，我觉得是相当俊俏的。”

把西红柿炒蛋比作漂亮的女人，还真是新鲜。不过，仔细想想，西红柿炒蛋的确有过“菜”之处。我甚至觉得，如果把汉语中的“红颜”一词赠于果蔬，西红柿当之无愧。

三

饮食男女，两情相悦，是不是彼此欣赏的“菜”，还得看眼缘。“那饱满的稻穗幸福了这个季节，而你的脸颊像田里熟透的番茄。”著名歌手周杰伦在《七里香》里也借西红柿表达了深深爱意。

江苏诗人、鲁迅文学奖获得者胡弦也曾说过：“番茄的红，不同于眉宇间飞起的娇羞，或者腮上的一抹轻霞。它的美，也许是迥异于东方之美的一种美吧？这从美洲大陆起飞的天使，终因征服欧洲而征服了世界。”

西红柿喜欢光照，属于阳生植物。夏天凶猛的阳光，把青涩的西红柿，有节奏地催熟。阳光的能量，进入了西红柿的内部，让西红柿拥有了软糯中又有一些清脆的独特口感。我们吃西红柿，其实是间接地吃掉太阳所制造的“能量球”呢。

生活是一首澎湃的歌，而幸福其实很简单。（资料图由CFP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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