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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方之路——学习中医的良好路径

学习中医有无比较快捷的路径?我想是有的,今天我就与各位谈一下我自己关于这个问题的思考。(内容来自网络)

现在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一年四季中你最喜欢哪个季节?可能大部分同志会选择春天,为什么?因为春天万物萌动,生机勃发。如果用早晚来描述春天,有这么几个词:早春二月,阳春三月,晚春四月。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在晚春四月去庐山香炉峰大林寺游览,看到山下平原地区接近初夏的桃花已经凋零残败,可大林寺的桃花却正在盛开,好像春天会捉迷藏一样,从山下躲到山上来了。于是诗兴大发,留下了一首脍炙人口的千古佳作:“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由此,我想到了关于如何寻找“中医春天”的话题。

一、何处寻找中医的春天

我们知道,历史上名医辈出,中医学为中华民族的繁衍昌盛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远的不说,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批名医想必大家也是耳熟能详,他们不但为一般百姓治病,为党和国家领导人治病,还出国为其他国家的元首治病,如岳美中先生就曾赴印度尼西亚为当时的总统苏加诺治疗肾结石、肾功能衰竭,收到了很好的效果,被总统夸赞为创造了“社会主义中国中医学的奇迹”。

可以说中医有着辉煌的过去,美好的春天。可曾经美好的春天现在是什么样子呢?看看吧,目前的中医医院从总体上来看生存是艰难的,有些中医大夫不是靠中医本身生存,而主要是开西药、输液等,最后至多再搭配上几付中药汤剂。到底起多大作用,谁也不知道。

2003年《医学与哲学》上有一篇文章,说中医教育没有培养出足够的高质量中医人才。文章作者曾于2000年对河南中医学院1999 届中医专业毕业生做过从事专业情况的调查,结果显示:从事医疗卫生工作者占40%;在中医类单位者占20%,在中医临床第一线又能主要运用中医技能诊治病人者只有极少数几个人,占2%。多么令人尴尬的一组数据。曾听朋友说起他们当年在中医学院时1个年级,2个班,100多人,10多年后聚会,干中医者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为什么中医会出现这样的局面?那曾经的春天哪里去了?如何去寻找中医的春天?经过多年来的学习实践,我个人认为:循着经方之路,也许可以找回中医的春天。

二、何谓经方

谈到经方,首先要明确的一个问题是经方的概念。原先我曾经想当然地认为:经方就是指的张仲景的方子。可一次与一位专家交流时,我说我现在主要在用经方,他说他也是,经常开补中益气汤之类的。听到这里,我感觉问题来了:虽然我们都在谈着经方,但我们说的却是不一样的内容,没法交流。那么究竟什么是经方呢?还是让我们追根溯源地看看吧。

经方这个词最早出现在东汉中期史学家班固所著的《汉书·艺文志·方技略》:“经方十一家,二百七十四卷。经方者,本草石之寒温,量疾病之浅深,假药味之滋,因气感之宜,辨五苦六辛,致水火之齐,以通闭结,反之于平。”主要说的是经方治病的道理,药物的寒温,病位的浅深,从这里面已经看出八纲的雏形了。

清代有一个医家尤在泾,写了一本研读《金匮要略》的心得,名为《金匮要略心典》,请当时的名医徐灵胎作了个序,序中写到“惟仲景则独祖经方而集其大成……惟此两书,真所谓经方之祖。”这里面有经方的说法,并说张仲景本人及张仲景的书,都是尊崇经方、研究经方、应用经方的,是经方的源头。

《辞海》中有经方的概念:“经方,中医学名词,古代方书的统称,后世称汉张仲景的《伤寒论》《金匮要略》等书中的方剂为经方,与宋元以后的时方相对而言。”《中医大辞典》应该是中医界有名望的人士编撰的,有一定的权威性。它是这样写的:“汉以前的方剂称经方。其说有三:①后汉班固的《汉书·艺文志》医家类记载经方十一家,这是指汉以前的临床著作。②指《素问》《灵枢》和《伤寒论》《金匮要略》的方剂。③专指《伤寒论》《金匮要略》所记载的方剂。一般所说的经方,多指第三说”。

大家看看,一个是说汉以前的临床著作,与班固的记述差不多;再者是说《内经》与“伤寒、金匮”上的方子。大家知道,《内经》中仅有很少几个方子,除了半夏秫米汤现在有的专家在治疗失眠时偶尔使用外,其他几乎很少被人提到。《内经》中主要讲人体生理、病理、治则、治法、养生等内容,作为医家如仅看《内经》,就药物治病来说,还远远不行,还治不了病,必须看方书才行;这样一来,经方也就指的是第三说了,也就是专指《伤寒论》《金匮要略》所记载的方剂。

目前活跃在临床一线的经方家又是如何看待经方概念的?

冯世纶先生说:经方,是以方证理论治病的医药学体系。其代表著作是《神农本草经》《汤液经法》《伤寒论》。所谓方证理论是指方药组成和适应证以八纲六经为主要理论,求得方证对应治愈疾病的理论。这个概念有特色,其关注点不仅是方子,更重要的是方子背后的理论体系,认为经方治病的理论是以六经八纲、方证对应的体系。

再有一种说法,即认为历代的名方都是经方。这种说法我难以苟同。一个概念有它的内涵与外延,内涵即一个事物有别于其他事物的特性、品质,外延即是这个概念适应的范围。如果说历代的名方就是经方,则外延太大了,什么都是与什么都不是一样。再说,适应范围太宽泛了,内涵也就没有了。所以说“历代的名方都是经方”从概念上来说是不行的。

说了这么多,我是如何认识这个问题的?我认为:经方就是指《伤寒论》《金匮要略》中所记载的方剂。在当时应该算作经验方,经过历朝历代无数医生的应用,早已经从经验方成为经典方了,可以简称为经方。换言之,从便于研究的角度也应该限定一个范围,也就是划个圈,不然没法研究。

之所以对经方概念有不同的认识,这是因为认识经方、学习经方的路径不同,对经方背后理论体系的不同认识所造成的。看看日本汉方医家,他们是“拿来主义”,只要好用就行。你看他们与你讨论经方的概念吗?他们用先进的制药技术,制造出了优良的汉方成药,不但自己应用,还销往世界各地。所以我认为:讨论经方的概念其实没有太大必要。认为经方的概念不清,什么都做不了,是典型的“空谈误国”。我们目前最紧要的任务是把张仲景传下来的方子学习好、研究好、应用好,充分发挥它应有的价值就可以了。这点是最关键、最重要的。

三、经方的特点

(一) 药简价廉

《伤寒论》113方,《金匮要略》262方,除去重复,共计178方,用药151味。方子不多,药味也不多。因为统计的方法不一样,可能具体数据有一些差异,但方子少、药味少是肯定的。你看看,药味在7味以下方子的占总数近90%,5味以下的占总数的70%,1味的有14首,2味的有38首,3味的有48首,4味的有41首,5味的有37首,6味的有21首,7味的有25首,8味及8味以上的仅28首。方子小,又没有什么贵重药,所以药简价廉是经方的一个显著特点。这一点在今天中医界“大处方满天飞、贵重药经常用”的情况下,显得弥足珍贵。

我们曾看了一位老妇人,重度抑郁症。失眠,口渴,大汗,忽冷忽热,大热天冷起来需要盖棉被。请名医治疗,处方药物渐达56味。这56味药的方子是电脑打印的,一张打不完,需要两张才行,7付药1000多元,治疗3个月,少效。到我们这里就诊,我们考虑是寒热错杂的厥阴病,处以经方柴胡桂枝干姜汤。柴胡桂枝干姜汤几味药?7味。7付药才100多元钱,治疗了10余天就明显好转了,冷起来不用盖棉被了。原来患者只能躺着听听收音机,现在体力好了,能坐起来看电视了。前后中医治疗的性价比,可以说没有可比性。

《健康报》上曾经刊文《中药大处方何时了》,历数大处方的危害:严重浪费药源,增加经济负担,戕伐身心健康,糟踏中医形象,悖逆仁慈恻隐。北京的《京华时报》也登载了文章:《中药变成贵族药的担忧》。确实不少地方有这种倾向:原来是穷人吃中药。曾几何时,一根银针,一把草药,就解决了很多农民群众的健康问题。现在倒过来了,富人才能吃得起中药。就算有“医保”,ZF也不能全部负担。所以,药简价廉的经方,对规范医疗行为、减少医疗支出就显得特别重要了。

(二) 配伍严谨

举个大家都非常熟悉的经方——桂枝汤为例。桂枝汤由五味药组成:桂枝三两、芍药三两、甘草二两(炙)、生姜三两、大枣十二枚。治疗太阳中风表虚证。

如果在桂枝汤原方基础上,把芍药加到六两,就是桂枝加芍药汤,治疗太阴病腹满时痛者;

如果把桂枝汤原方中的芍药去掉,成为桂枝去芍药汤,治疗“太阳病,下之后,脉促胸满者”;

如果把桂枝汤原方加上葛根四两,就是桂枝加葛根汤,治疗太阳中风兼颈项强直不舒者;

如果把桂枝汤原方加炮附子一枚,则是桂枝加附子汤,治疗“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其人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

从这些方中我们可以看出,仲景方配伍是多么严谨,增加剂量,减少剂量,增一味药,减一味药,治疗的病证均有不同。为什么加量,为什么减量,为什么加这味药,为什么减这味药,都有明确的依据或说法。经方不是不可以动,而是要动必须有动的理由。

相对而言,今天我们好多中医大夫靠堆药、围药治病,一说头痛就加天麻、川芎、白芷、蔓荆子,一说纳呆就加神曲、麦芽、山楂、鸡内金,一说腰痛就加杜仲、牛膝、寄生,一说高血压就是天麻钩藤饮,一说偏瘫就是补阳还五汤,等等。不是说腰痛不能开杜仲、牛膝、寄生,而是说开之前总得辨个寒热虚实吧。

大约三万年前北京地区周口店的古人已经知道爱美了,他们把美丽的贝壳钻上眼,用绳子穿起来戴上。今天我们已经远离了仲景时代处方的严谨规范,堆砌药物似乎成了痼疾,并且不是个别现象了。这就好像把本来美丽的贝壳杂乱无章地堆积起来,毫无美感可言,今天的人对美的理解与把握竟然还不如三万年前的古人了。学习仲景,返朴归真,有着很强的现实意义。

(三)注重胃气

注重胃气或者说保胃气,是经方重要的特点。举例来说,桂枝汤证因汗出较多,耗伤津液,正气不足,不能驱邪外出。如何生津液?仲景是采取健胃的方法。因为《素问·评热病论》认为“人所以汗出者,皆生于谷,谷生于精……汗者,精气也”,是说谷气变成精气之后才能为汗,要想汗源充足,必须胃气正常。

桂枝汤由五味药组成,分析方中药物,桂枝辛甘健胃,生姜味辛开胃,《论语》载孔夫子言,“不撤姜食”,食不离姜。这二味药都有健胃开胃的作用。同时配合甘草、大枣纯甘之品,甘入脾,能补脾健胃。故桂枝、生姜味辛之品,再配合甘草、大枣,则起到补益胃气的作用。芍药防发散太过进一步伤正。这五味药配伍,既能发汗解表,更能保胃健胃,安中养液。用于桂枝汤证,由于精气不足、虽汗出而邪不去者,可起到亢进卫气,增强精气,发汗解肌的作用。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服桂枝汤后“需啜热稀粥一升余,以助药力”,其量比服桂枝汤仅一升还要大一些。为何如此?这里正是《内经》中汗生于谷思想的进一步运用,药用辛甘性温之品鼓舞胃气,再啜粥补充化源,如此则精气充足,正气强盛,再一有汗,表邪即解。仅从药后啜粥调摄一点,就可以看出仲景临证时对胃气是何等重视!

还有,白虎汤中有大寒的石膏,再配以粳米六合以保胃气,白虎加人参汤证,是在津液大伤,大渴,舌上干燥而烦的情况下,加人参保胃气生津液。

在误治坏病的情况下,也是通过保胃气、温阳气生津液的。如第29条所述,在表证轻微,津液已伤,里热渐盛的情况下,再用桂枝汤发表,以致津液大伤,出现“得之便厥,咽中干,烦燥,吐逆”等危急表现,仲景是如何治疗的?用甘草干姜汤以复其阳!需要说明的是:仲景此处所说阳气与《内经》中的阳气不一样,按著名经方家胡希恕先生的解释,此处阳气指的是津液。

上述种种,都体现了经方注重保胃气的思想。保胃气以达邪,是经方治病一个很重要的理念。从今天临床来看,远离仲景保胃气思想的太多了,可以说是比比皆是。一看到口干、舌红少苔,就认为阴虚津亏,马上就开上生地、元参、麦冬、石斛等等,丝毫不考虑胃气是否不足。需要明白的是:西医对伤津液的可以直接输液以补充津液,而中医不能这么做,因为养阴之品并不能直接化生津液,必须靠胃气运化才能发挥作用。如能按照仲景之法,对胃气不足阴虚津亏的,从救阴的根本着手,保胃气,使胃气强健,化生精气,生发阴津,津液自然可以恢复。

(四) 将息有法

将息就是调理、调摄、调护。大家看看桂枝汤后面列的煎服及禁忌等将息法。“上五味,口父咀三味,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适寒温,服一升。服已须臾,啜热稀粥一升余,以助药力。温覆令一时许,遍身漐漐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如水流离,病必不除。若一服汗出病差,停后服,不必尽剂;若不汗,更服,依前法;又不汗,后服小促其间,半日许令三服尽;若病重者,一日一夜服,周时观之,服一剂尽,病证犹在者,更作服;若汗不出,乃服至二、三剂。禁生冷、黏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我数了一下,五味药的桂枝汤,后面有156个字来描述如何煎药,如何服药,服药的频次,发汗的程度,饮食宜忌等,非常详细。要知道仲景时代造纸术改进了,但并不普及,一般人写字还是要刻在竹板子上的,也就是竹简,可以说惜字如金。为什么不厌其烦的说这些,就是因为这些直接关系到服药后的疗效。我们现在对这些关注少了,好像把药方一开就可以了,但如果不注意这些细节的东西,恐怕疗效就会大打折扣的。

(五)安全性高

经方中有些药如麻黄、桂枝、附子、干姜、细辛、大黄等,峻猛燥烈,容易让人认为经方副作用大。现代有研究认为:东汉时一两大约是今15.625克,如照这个剂量用药,那更是可怕。

以麻黄汤为例:“麻黄三两、桂枝二两、 甘草一两(炙)、 杏仁七十个,上四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二升半,去滓,温服八合。覆取微似汗,不须啜粥,余如桂枝法将息。”如果我们把麻黄汤的剂量用上述东汉时的度量衡加以还原,生麻黄就是45克,确实有些担心。但我们只看到麻黄汤的组成与剂量,不注意其煎服法就望而生畏,就不敢用,是不行的。你看麻黄汤后面说的煎药只是一遍,这与我们现在煎二遍的方法不一样。有研究表明:中药煎煮一次最多能将药中有效成分提取45%,第二次煎煮能提取药中有效成分的45%~50%。再就是服法,麻黄汤煎好后是二升半,服八合,只是大约服了三分之一。是不是再服,要看病人服药后的反应,即如桂枝法将息。看看服桂枝汤后如何将息的:“若一服汗出病差,停后服,不必尽剂。”也就是病好了就不用再服了,剩下的药就不要了。如果服第一次后不好,就再服,甚至增加服药频次、缩短服药时间等。为保证用药的安全性,生姜、大枣等解毒健胃之品成了仲景方的常用药。有人统计《伤寒论》113方中,用生姜者37首,用大枣者40首,生姜、大枣同用者33首。为什么这么寻常的几乎每天都吃的调味药,成了经方重要的配伍用药,除了其药性外,更重要的是它们有解毒缓急的作用。

了解了经方的煎服法、配伍特点,再加上用药时注重方证对应,所以用经方是安全的,大量的临床实践也证明了这一点。

(六)疗效卓著

这是经方主要的特点。一般说经方药简价廉,但如果效果不好,再便宜、药味再少,这样的方子又有什么用?如果大方子能治病,一吃就好,那我们就不用经方了,就都去学开大处方了,不管是56味药还是65味药。关键是大处方疗效并不好,而药简价廉的经方却有良好的疗效,所以疗效卓著是经方的显著特点,也是主要的特点。关于经方的疗效,易水学派创始人张元素曾说:“仲景药为万世法,号群方之祖,治杂病若神。”岳美中先生也曾经有“非经方不能治大病”的说法。有个词叫“效如桴鼓”,经常用来描述经方那神奇的疗效。如果这些都只是传说的话,那下面我就说说我自己用经方的经历。

2009年10月份,我在四川地震灾区什邡市中医医院参加援建工作。当时学用经方劲头十足,在专家门诊上开的方子几乎都是经方。当时有二个感受:一是农村人的病好治,因为他们很少吃药,实在不行了才去医院看病,基本是原生态的病,所以吃点药就好。不像城里人,天天吃那么多药,譬如扩血管,都到了极致了,再取效是比较难的。第二个感受是经方疗效好,好得都出乎我的意料。

如一患者头顶发热、头晕,服天麻钩藤饮无效。因为每日下午发作,到晚上才慢慢缓解,我认为发作有节律性,就开了个小柴胡汤,没想到五付药后病情已去大半。一女性患者28岁,本身就是学医的,腹胀明显,曾吃了很多理气健脾等药无效。我看她口唇干燥,手脚凉,就开了个温经汤,不想几付药后就好了。一个病人有慢性胃炎病史四年,常胃胀,伴嗳气,口干舌燥,需睡前放一节甘蔗在床边,夜间起床吃甘蔗数口后口干才好转。我认为是少阳病,服小柴胡汤加枳实很快就缓解了,夜间不再需要吃甘蔗了。

这样的病例太多了。以至来找我就诊的患者,不仅是什邡当地患者,还有周边其他地市的。三个月的援建工作快结束时,闻听我们要走的消息,有的病人在表达挽留之意时,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是灾区人民经过地震劫难后情感变得脆弱了吗?不是,因为我们确实帮他们解决了病痛。

临行前最后一次门诊,看到大雾中排队候诊的病人,我的心里是激动的,心想被人需要才是真正的幸福。更让我感动的是:一群病人带着当地的土特产、鲜花、锦旗,并把当地电视台也请来了,为我送行。这是何等的幸福与荣耀呀!为什么如此?一位病人的话说出了个中原由:我在灾区解决了一批疑难病证。这些都是什么带来的?经方!所以,我想到四川不仅是麻辣火锅飘香,经方也在这里大行其道,广受欢迎。于是有感而发,写了一篇文章——《经方在灾区飘香》,很快就在《中国中医药报》刊发了。

我原本从事中医多年,感觉中医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多少自信,更谈不上尊严了。在灾区应用经方的经历,让我彻底颠覆了这种看法,感觉把中医学好了,照样能解决大量问题,其中很多是西医没法解决的问题。所以我总结了四句话:经方给了我自信,经方给了我自尊,经方给了我幸福,经方给了我未来。我也由此认识到:每门行业都有它的核心技术,中医学的核心技术就是《伤寒论》,《伤寒论》的核心技术就是经方,只要掌握了经方,就是掌握了中医的核心技术,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七)方证对应

方证对应是经方最根本、最核心的特点。经方药简价廉,却疗效卓著,就是因为它的诊疗模式是独特的,临证处方时特别强调方证对应。

说起方证对应,可能很多同道都了解一些,并且有自己的看法。如有的人认为方证对应其实就是对号入座,太简单了,太小儿科了,不上档次。有的人认为方证对应是少数派,难登大雅之堂。甚至有的专家认为经方这样的古方不能治今病,因为时代变了,环境变了,气候变了,饮食结构变了,体质变了。初听起来,好像有一定的道理,仔细一分析却有些荒谬。从古至今虽然各方面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但反映到病性上仍然不过是寒热虚实的变化。如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社会动荡不安,天天为生存劳作、奔波。现在却天天大鱼大肉,冬有暖气,夏有空调,体力劳动大大减少,生活稳定安逸。这些在以前的发病可能是属寒的多,属虚的多,现在发病属热的多,属实的多,仅此而已。再说了,古人吃大黄腹泻,现代人吃大黄照样腹泻。所以说古方不能治今病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前面已经说过了,我学用经方后收获了太多太多,我们这个团队(北京中医药学会仲景学说专业委员会)里边的专家大部分比较年轻,有的也就30岁,但已经是各个医院有名的经方专家了,有大量的患者群。我们经常出去交流开会,看到的是很多年轻的同志苦学中医多年,不能入门,自从踏上经方之路后,疗效大增,信心满满。由衷地感激经方,感激仲景。为什么有人看不上经方,认为以方证对应为特色的经方是小儿科?为什么有的却非常热爱经方,认为经方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与未来?这冰火两重天的差异从何而来?要想回答这个问题,就需要对方证对应进行认真的研究,下面让我们看看方证对应是怎么一回事吧。

何谓方证对应?方即方剂,这里的方剂一定是经方、名方、验方。不能说随意组个方就来研究方证对应,一定是成熟的方子。证,即证候。方证是临床应用某一方剂的证据或指征,是方剂的主治病证。方证对应,又名方证相应,是指方剂的主治病证与患者所表现出来的主要病证或病机之间存在着契合对应关系。

方证对应来自何处?《伤寒论》第13条:“太阳病,头痛,发热,汗出,恶风,桂枝汤主之。”第34条:“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桂枝证是什么?就是指的第13条的内容,一系列证候表现。第101条也提出了柴胡证。 桂枝证、柴胡证,方证的概念已经提出来了。

至于方证对应,第317条通脉四逆汤条下有记述:“病皆与方相应者,乃服之。”这是什么意思?说的是患者的病证表现与方子的适应证相对应时才能服药,不就是说的方证对应吗?至于第16条,“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就是今天我们说的辨证论治精神的具体体现。

在仲景书中,病下系证,证下系方,方随证立,方证一体,证以方名,有是证必用是方,有是证必用是药。方证对应已经成了《伤寒论》的灵魂。

清代医家徐灵胎说:“仲景之方,犹百钧之弩也。如其中的,一举贯革,如不中的,弓劲矢疾,去的弥远。”他将方与证的关系比喻为箭与靶子的关系,方就是经方,病证就是靶子,如果瞄准了可以一举贯革,如瞄不准则用的力越大偏离靶心越远。

方证对应中“证”的内涵是什么?

我认为至少应该包括下面这些内容:主症或证候要素或特异性症状或证候群,体征(含腹诊、体貌特征等)。在这些都不能达到方证对应时,此时的“证”应该上升到病机这个层面了。谈经方不讲病机是不行的,从病机角度着手,也是达到方证对应的重要方法,下面就举例加以分析。

“证”的内涵——主症或证候群。

《伤寒论》第13条:“太阳病,头痛,发热,汗出,恶风,桂枝汤主之。” 只要见此证候群的就用桂枝汤,别无选择,也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的。出现寒热往来、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食、心烦喜呕、口苦、咽干、目眩这一系列表现的,一定是小柴胡汤证,治疗用小柴胡汤。

《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第七》这样论述:“咳而上气,此为肺胀,其人喘,目如脱状,脉浮大者,越婢加半夏汤主之。”病人在喘的同时目如脱状,有临床意义吗?请看经方家冯世纶教授经治的这个病例。患者倪某,男,60岁。2009年2月23号初诊。咳喘反复发作3年,复发3天。患者于3年前患咳喘,被诊为支气管哮喘,用西药解痉平喘后缓解。此后反复发作,用平喘药均有效。3天前咳喘又发,不能平卧,先后在多家医院用中西药物治疗,咳喘不能缓解。刻诊:喘咳重,咳甚则少腹拘挛疼痛,咯痰少,或见少量白黏痰,目胀头痛,口干苦多饮,大便日三行,能成形,小便调。舌淡红,苔白微剥,脉弦细。有银屑病病史50年。患者在喘的同时,诉说眼睛有要突出来的感觉。冯老主要根据这一点,以越婢加半夏汤加味治疗,结果服药后45分钟喘憋大减,能平卧,不需吸氧。继续服药6剂,喘憋完全缓解。这个抓主症的典型病例,可以说效如桴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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