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 |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 健康知识
- 2023-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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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勇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人 物 介 绍
陈勇,主任医师,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骨及软组织外科副主任,恶性黑色素瘤诊治中心主任。从事骨与软组织肿瘤临床工作近二十年,是中国抗癌协会肉瘤专业委员会常务委员,中国抗癌协会肉瘤专业委员会软组织肿瘤及恶黑学组副组长,脊柱肿瘤学组委员,担任上海市抗癌协会肉瘤专业委员会常委兼秘书长,上海市医学会肿瘤分会骨软肿瘤学组委员。
承担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科研项目,在国内外学术杂志上发表了学术论文30余篇,其中SCI收录的学术论文15篇。主编《皮肤及肢端恶性黑色素瘤外科诊治中国专家共识》,参与《肿瘤手术学》,《软组织肿瘤学》的编写,参译专著《M.D.肿瘤外科手册》和《骨肿瘤学》。擅长骨肿瘤,软组织肿瘤,骨转移瘤,恶性黑色素瘤及皮肤癌的外科及综合治疗。
采访笔记
“邵阳的杜鹃开了,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 ”结束采访的时候,我们说到他的故乡,他眼里放着光,似乎看见火一般红艳的山石榴,把整座小山都映红了。 他是个讷言的人,不爱说话,但是一个小时的交谈,我能感受到他的内心,隐藏着浓烈的深情,如烈酒,如奔马。
是的,少年负笈走出山村,北上天津卫,南下上海滩,一路上沟沟坎坎,走出了他自强不息的人生,他说,所有过往,皆为序章,所有将来,皆是可盼。 我问他,对于你的寡言少语,你是否已经释然。他笑道:曾经耿耿于怀,以为自卑,如今已然与此秉性握手言和。讷言固然不会大出风头,逞口舌之力,但孔子说,讷言敏行,是君子最好的修为。说得多,不如做得多。
他显然悟出了沉默背后的力量。在他穿着一件白衣,在这座白色巨塔之间求学问道,格物精进的二十多年,他沉默着,完成了一个接一个的跨越,尽管在深夜子时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他也会感到孤独,寂寞,当疲劳过度,一滴鼻血猝然从鼻腔中滴下时,他也会掠过一丝恐惧。 他甚至还能想起,在初闯上海滩的那段岁月,听不懂侬侬腻腻的上海话,吃不惯浓油赤酱的本帮菜,看不惯要费脑筋的小心思,融不进这座城,却又不甘灰头土脸地谋生活,他有多少个夜晚,枕着惆怅入眠。
苦难都过去了,此时,他可以和我笑谈《五百年来王阳明》。他已经读了多遍,在认为最值得记诵的句子上,划了红色的标记,那几句话是:心上学,事上练,知行合一,致良知。我想,他早已在行走坐卧,学习与工作中,参悟到这番“心学”的理论。 “未来,你最想什么?”我问他。 “身着白衣,心有锦缎。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他微微笑着,如是说道。
走出山村
湖南邵阳,历史悠久,名传潇湘,迄今已有2500多年。 这里,走出过清代启蒙思想家,近代中国“睁眼看世界”的先行者 魏源 ,也走出过中华民国开国元勋,反对帝制的一代名将 蔡松坡 。 一条资江水缓缓地从门前淌过。1978年,陈勇出生于邵阳的一个小山村。 陈勇是家里的老大,农村的孩子成熟得早,样样农活都会干,还要带着弟弟妹妹。“早上六点就起床了,先是打猪草到猪圈喂猪,积点猪肥,要是天不是太热,就去山上砍柴,满满两大捆柴挑回家,然后背起书包上学。放学了还要劳动,到地里翻翻藤,挖挖地,一到傍晚最开心的是,在溪里摸鱼捞虾,晚上用油一煎,炒辣椒吃。” 陈勇说,童年记忆、少年往事,如今经常会进到他的梦里来,从儿时起,他就知道生活的不易。
陈勇的二叔是一名乡村的赤脚医生,后来到乡卫生院工作。从记事起,陈勇就深受他的影响。“村里很穷,只有二叔家里稍好一些。他是个医生,有技术呢,所以,我也要学一门技术,养活咱一家老小。”陈勇说,最初学医的念头,仅仅是为了生存,过上温饱的日子。 “我从不觉得这样的念头是卑微的,大多数人的出发,都不会是一个宏伟的序章。” 不过,陈勇的命运,从走出这座小山村起,就发生了变化,正如同走出邵阳的那些历史人物一般。
1996年,陈勇被天津南开大学录取,临床医学专业7年制本硕连读。 他的眼界、世界观、价值观,以及对医学的启蒙,就像苍穹里划过一道高远而明亮的闪电。南开大学,在这所能人辈出的历史名校里,他被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人文情怀所感染:周恩来总理是南开大学建校的文科第一期学生,老舍和曹禺曾说,“知中国者必知南开”,而南开大学的校训“允公允能,日新月异”,更是深深印刻在陈勇的脑海中。 “允公允能,即是既有公德,又有能力,德才兼备。
日新月异,意即与时俱进,精益求精,在南开大学,我总是想,家乡那条安静的资江水,一定要汇入波涛汹涌的滚滚长江,而我则希望通过努力,改变人生。” 在课余,陈勇最爱去的是球场。甚至是炎热的夏日中午,他会独自一人换上球衣带着篮球去球场,那里只有他一个人挥汗如雨的身影。
“我享受孤独,我最好的朋友,也许就是孤独。”陈勇是个沉默的人,他说,在球场上打球,因为那个地方不太需要说话,只要想着进球。 “我更在意的是,自己真正掌握了多少,再把它好好践行就行了。这种性格,可能将贯穿我以后的人生。”陈勇说道。
逐渐成长
2003 年,陈勇大学毕业,分配到天津肿瘤医院的骨软组织肿瘤科。 骨软组织肿瘤科,很多人对此非常陌生,陈勇开始也一头雾水,直到后来他才发现,骨软组织肿瘤科在天津肿瘤医院,就相当于肿瘤领域的“普外科”。 “常见的是骨肉瘤、尤文肉瘤、软骨肉瘤、恶性纤维组织细胞瘤、脊索瘤等,常见的软组织恶性肿瘤是滑膜肉瘤、纤维肉瘤、脂肪肉瘤、横纹肌肉瘤等,骨转移癌多见于中老年人。”
陈勇解释说,骨软组织肿瘤科包含了肌肉、骨骼、皮肤等方方面面,很多患者是肺癌、甲状腺癌、肾癌、乳腺癌等疾病的骨转移。 “这就要求医生有丰富而扎实的肿瘤学知识,要是对原发系统肿瘤一无所知,后续的治疗方案就肯定会出问题。所以,必须对肿瘤学基本概念和原则,还有其他科室的诊疗常规,有全面的了解。” 刚进科室时,陈勇几乎是一张白纸,也是一块拼命吸水的海绵。
2005年,他所在科室的宋金纲主任,成为中国抗癌协会肉瘤专业委员会的主委。这让陈勇有了快速成长的机会。那段时间,除了在临床埋头苦干,夯实基本功,陈勇有了更多机会参与举办学术会议、开展学科交流,他认识了圈里许多前辈,也获得了崭露头角的舞台。 兢兢业业,毫不惜力,加上为人忠厚质朴,寡言的陈勇逐渐获得了老一辈专家的赏识。“他们手把手地将经验、知识还有手术技能,无私地传授给我,宋主任甚至给我主刀机会,他给我拉钩做助手,一幕一幕,犹在眼前。” 天津肿瘤医院的前五年,陈勇就像一枚旋转不停的陀螺,忙起来一天顾不上吃饭也是常有的事。
有一年年底,父母从邵阳坐火车去天津看他,想着阖家团圆一起过年,说好的接站,陈勇却因一台临时的手术而没能赶到。 “非常内疚。父母在我家住了一周,我只陪了他们一个下午,去公园转了转,我实在没有时间,只能委屈他们自己去逛天津卫了。” 手术的风格和技巧,陈勇也是在这段时间里磨砺而成的。“我有幸跟着两位老师,一位是宋主任,手术大刀阔斧,大开大合;还有一位杨蕴教授,风格细腻,注重保护功能。” 结合两位老师的特点,陈勇慢慢形成了他的手术风格——细腻而稳重。
他更擅长于使用电刀来完成手术。“一把电刀在手,就是斩将除魔的利器,不管是在血管还是在神经周围,我都会去用电刀,不同部位用多大电量,我心里都有数。”陈勇说,外科的理念和技术在不断发展,也许将来能用最小的创伤,达到最好的手术效果。 2008年至2011年,陈勇在天津医科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专业方向是骨软组织肿瘤。 “沉默的人不易为外界所动,我的心有时候像一口古井。
坐在电脑前写文章,有时候一句话要琢磨好几个小时,翻来覆去思考如何表述会更合适。那段时间,阅读了大量书籍与文献,对知识体系的整体系统性锻造,极有帮助。” 在读博士生的时候,陈勇常常白天上手术台,晚上赶到实验室继续他的研究。在深夜11点除了自己之外空无一人的实验室,他一个人扛下过身体的不适,还有心底的无助和寂寞。
他对自己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3 新的旅程 2011年博士生毕业之后,在机缘巧合之下,陈勇来到上海。 “上海肿瘤医院正好想扩大骨软组织肿瘤方面的研究,我决定要南下闯一闯。干了那么久,对这个专业是热爱的。” 对于陈勇来说,这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机遇。他觉得,上海是一个海纳百川的城市,拥有更好的舞台让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展示自己。
黄浦江畔的风,有时候并不总是和煦温暖,初到上海的时候,陈勇觉得很是艰难,甚至举步维艰。“尤其是前半年,连回老家的想法都有了。感觉融不进来,话听不懂,没有什么朋友,房子也很贵。” 但是,湖南人性格中天生有一种霸蛮的性格,韧性,不服输。 陈勇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他想看看自己到底能有几斤几两。“在天津能凭本事吃饭,在上海肯定也能。无非就是从头再来,大不了从学徒开始干。”他真的从学徒做起,认真跟随科室里师英强教授和张如明教授等,悉采众家之长。
随着一台台手术的进行,疗效的显现,陈勇终于获得了科室和医院同僚的认可。2013年,陈勇获美国 奖学金,赴美国 Sloan-肿瘤中心交流学习,2014年,陈勇又被公派赴法国 研究所访问。 在国外深造的日子里,陈勇看到了国内外肿瘤治疗领域的差距。国外同行带给陈勇最大的震撼,其一是规范诊疗,其二是基础研究和转化研究的应用。 “国外的肿瘤中心,病房楼很小,科研楼很大。
一旦有新的发现,实验室里的科研人员马上开始转化研究,然后筛选制备化合物,应用到细胞或者动物上。国内目前不可能,病人都来不及看。” 在2013年以后,陈勇升上副主任医师,开始看专家门诊。 此时,他能感到了上海天空的云舒云卷。逐渐领略了上海的城市性格,也融入了医院的文化之中。而南北中外的交融汇通,也形成了他学术上开放,务实的风格。
他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将从医以来一个最看重的原则,完整地体现在临床中:能不能给病人带来真实的获益。 “作为一名医生,要提供专业的判断和治疗方案。从我的内心,病人怎样获益,就该做怎样的治疗,不管是综合治疗,还是外科手术。”他有一项重要的任务——结合临床、影像和病理,制定推行外科治疗和综合治疗的诊疗规范。 “这就是我们的理念,骨软组织肿瘤患者,很多是游走于截肢与保肢之间的钢丝上。我们要想办法让患者获得保肢的机会,而不是在不了解病变局部解剖的情况下,就轻易做手术,还不知道患者对放化疗敏感程度,就轻率治疗。”
目前,陈勇最关心的是学科发展,作为科室副主任和恶黑诊治中心主任,他有很多工作要做。“国人有国人的疾病特点,比如黑色素瘤,我们的肢端型和粘膜型更多,但生存时间和生活质量赶不上国外。我们有这么大的门诊和手术量,病人那么信任我们,怎样找到适合我国病人特点的治疗模式,让患者获得最大的受益,这是我思考的问题。” 在陈勇30岁时,父亲因为肿瘤而去世,他一度觉得整个世界塌陷了,人生中倒下了一根最重要的支撑。但好在,他慢慢找回了自己。在这些年行医的过程中,他更加感到在医学中,那些人文关怀的精神内核。 “发自内心地,尽我所能得到的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帮助病人。”
口述实录
唐晔 陈主任,您在天津肿瘤医院的前五年,最大的成长与收获是什么?
陈勇 坦率说,是初出茅庐。在这五年,我能作为一个合格的学徒,在科里完成上级代表交给我的任务,是一个真正的住院医生。我学到了整个骨软组织肿瘤科的基本床旁知识,基本的专业素质,碰到不同的情况,处理原则是什么,诊疗规范是哪些,等等。
唐晔 那么,您在读博士期间,又有怎样特殊的体会呢?
陈勇 有两件事是我收获很大的,一方面,宋金纲教授牵头编写了一本著作《软组织肿瘤学》,是国内第一本有关软组织肿瘤专著,我是这部著作主要的联络人,所有编写者负责的章节都要仔细读过,还包括审稿、校对,配图——放在哪个章节,怎么写图注——都得完完全全过一遍之后再送给主编,其中,有些章节反复修改,大费周章。在这个过程中,我进一步加强了跟国内同行的交流,对我的沟通能力也有了明显的提高(笑)。 另一方面,读博士期间又进到实验室进行了一年半的实验室工作,这为我的临床思维和科研思维如何有机的结合打开了大门。
唐晔 目前咱们骨软组织肿瘤科的病种如何分布,病人来源是怎样的呢?
陈勇 软组织肉瘤占50%左右,恶性黑色素瘤占20%至25%,骨转移癌以及骨原发癌,也占25%左右。至于病人的来源,百分之八十来自全国各地,基本上是同行的推荐以及病人之间的口碑相传。我们科现在的手术量,一年应该是在2000多台。
唐晔 恶性黑色素瘤目前发病比例不低,针对黑色素瘤,您在做一些什么工作吗?
陈勇 恶性黑色素瘤,是由皮肤和其他器官黑素细胞产生的肿瘤。皮肤黑素瘤表现为色素性皮损在数月或数年中发生明显改变。虽然发病率低,但其恶性度高,转移发生早,死亡率高,因此早期诊断、早期治疗很重要。恶性黑素瘤大多发生于成人,巨大性先天性色素痣继发癌变的病例多见于儿童。 我们去年下半年牵头编写了一本《皮肤和肢端恶性黑色素瘤的外科治疗中国专家共识》,我希望能够推广出去,形成规范——其实,包括软组织肿瘤,我们都是这样考虑的,每年办一次复旦大学软组织肿瘤高峰论坛,每两年办一次黑色素瘤高峰论坛,把有核心竞争力的文章或者科研成果拿出来,形成有复旦肿瘤医院特色的经验和数据,在国际上也去发出更多的声音。
唐晔 骨软组织肿瘤相对而言比较小众,很多病人只知道有胃癌、肺癌、肝癌,对这样的病很不了解,就连许多医生都未必了解,遇到这类肿瘤,一切了之,您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
陈勇 有时候,医患之间是一种缘分。对这类病人来说,遇到一位专业的、合适的医生,可能就此改变了人生。 三年前,有一位东北的姑娘,才17岁,花季一样的年龄,美好的人生刚刚起步。她小腿上的软组织恶性肉瘤,长在腓总神经边上。老家的医院要给她截肢,说是只有截肢一条路。女孩和她父母不甘心,千里迢迢从北往南,一直找到我们这里,我仔细看了影像片之后,觉得小腿还是可以保住的,更何况女孩只有17岁,还有美好的未来。于是我亲自操刀,手术很顺利。目前,姑娘已经考上了北大,现在走路好极了,看不出动过手术,也没有一点复发的迹象。 我后来打听到,有些地方来的病人,老家那儿截肢率很高,所以,我经常去那些二三线城市,跟当地医生交流,推行骨软组织肿瘤规范治疗的理念,能保住多少是多少,减少一些不该做的“非计划手术”,虽然杯水车薪,但对每一个病人来说,他们的人生有可能会改变。
唐晔 关于骨软组织发现的问题,什么情况下,是一定要找医生呢?
陈勇 也许因为是小病种,我们这方面科普做的确实不太够——骨软组织肿瘤的发病率1/10万,只占所有恶性肿瘤的1%。但是,发现了问题,总不应该置若罔闻,我有几个建议:第一,身上的疙瘩不要轻易动,比如身上长了痣,觉得不美观,想去激光点痣,那我劝你还是听听专家意见,轻易不要去动;第二,要有定期体检的意识,皮肤上、肌肉间要是有个东西忽然长大了,那就得引起警惕,这就是身体发出的预警信号。
关键词:
骨软组织肿瘤,黑色素瘤,陈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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